“精进自己的工艺是基础,承担作为传统
文化传承人的传承义务是对这个身份的尊重,而不断创新来实现传统文化更好的传承则是作为一个传承人的责任。”在谈到自己
彝族漆器技艺传承人的身份时,凉山的吉伍伍呷先生这样总结到。
2008年,彝族
漆器髹饰技艺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。吉伍五呷是吉伍家族漆器的第十七代传承人,其
父亲吉伍巫且更是彝族漆器髹饰技艺的国家级传承人。
吉伍五呷的父亲吉伍巫且 图源: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官网
吉伍先生并没有像父亲一样,从小便坚定成为家族漆器的传承人,而是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。到全国各地走了一圈后,他才发现自己真正喜爱并应该去坚持的是什么,于是回到父亲身边学习漆器技艺。凭着心灵手巧和对彝族文化的深刻领悟,他进步很快。2011年吉伍先生成为四川省工艺美术大师,2016年成为省级传承人。如今的吉伍先生和其父亲掌握着顶尖的彝族漆器工艺制作技术。
创作中的吉伍五呷先生 图源:人民网
作为彝族漆器技艺的非遗传承人,吉伍先生与其父亲承担着国家法律赋予他们的传承传统文化的义务。而大多数传统文化的传承都面临着是否要创新,以及要如何创新的问题。
吉伍五呷先生对创新家族世代传承的漆器技艺始终抱着坚定的想法。
//传统技艺求创新//
“传统文化是从老一辈传下来的,审美都是过去时代的缩影。如果要与时俱进的话,传统文化必然要创新,与新时代审美相结合。否则传统文化的传承只会越走越窄,到最后也许只能进博物馆。”在彝族漆器技艺的创新上,吉伍先生做出了非常多的尝试。
首先,吉伍先生在彝族漆器的颜色和图案的使用上做出了更广泛的运用。
吉伍先生认为,传承传统文化的核心在于工艺的传承,而不是色彩或图案。因此吉伍先生对彝族漆器固有的传统三色—“黑红黄”,做出了改变。比如舍弃黄色,制作黑底单红的漆器,更符合外地顾客的审美需求。
另外,彝族传统漆器上通常遍布象形图案的花纹,这种铺满花纹的漆器难以被外地顾客接受。吉伍先生尝试精简漆器上的图案多留白,同时将常见的传统图案用组合、分解的方式设计出更多图案,与现代审美相结合来改良和创新。
一些消费者会指定用其他颜色和图案做私人定制,吉伍先生也会配合制作。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。“我可以做多种多样的色彩和图案,前提是要用天然的原材料,经过传统工艺制作。”
凉山彝族传统三色“黑红黄”漆器 图源:人民网
此外,吉伍先生不断丰富彝族漆器的产品种类,将漆器运用到更广泛的用途。
过去的漆器产品以实用性较强的餐具、酒具为主,而如今的产品种类较之以往颇为丰富。包括旅游纪念品、伴手礼和装饰品。近期吉伍先生还计划设计文创类漆器产品推广到市场上。漆器使用范围的扩大为彝族漆器文化的传承开拓了更多的道路。
凉山彝族项链纪念品 图源:淘宝网
不仅如此,吉伍先生还尝试和彝族其他传统工艺,甚至其他民族的传统工艺相结合创新产品。
2016年和2017年吉伍先生去清华美院以及中国美术学院学习的时候,了解到了其他民族的传统工艺。包括西藏的唐卡、福建的脱胎、扬州和成都的漆器等等。当时吉伍先生就有了要融合各民族技艺的想法。
这两年他在尝试把这个想法落到实处。“我们接下来计划跟凉山会理县的省级非遗工艺绿陶合作创新产品。由我们做漆,他们做陶胚。样品已经做好了,反响还不错。”吉伍先生对融合各民族传统工艺的创意的实现显得信心十足。
在促进传统文化创新的过程中,吉伍先生显然已经做出了非常多的努力。然而探索的道路依旧困难重重。
//创新传承之路困难重重//
漆器传承的最大困难就是缺乏优秀的制作人才。
漆器制作使用的材料分为传统天然
大漆和人工漆。真正意义上的彝族传统漆器一定要用传统天然大漆,经过杰出的人工制漆技艺制作而成。而这样一个标准的传统漆器制作周期较长,少则几个月,多则几年。非常考验人的耐心,年轻人并不愿意从事这样的工作。再加上制漆对制作者的工艺水平要求很高,真正优秀的工艺人才很少。
吉伍先生表示,在家乡喜德县的漆器工厂里长期工作的员工有16名,短期的有40几人。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式作坊,以批发的形式将漆器售卖到周边的县市。在这些人中,制漆技艺真正达到优秀水准的只有1名。
吉伍先生制作的传统漆器 图源:吉伍先生拍摄
另外,由于漆器制作周期长,传统漆器使用的天然原材料在本地产量少,无法形成规模化生产。这也是彝族漆器传承面临的重要挑战之一。
由于土漆漆膜需要在特定的温度、湿度环境下才能慢慢干燥,漆器工艺的每一道制作流程都讲究季节性。每年入春之前制作胚胎,入春后紧接着上底漆,进入夏季后集中做彩绘图案。一环紧接着一环,一旦其中任意一个环节出现延误都会影响到后续流程的完工。目前制作一件传统漆器大概需要三个月。比起过去经过50多道工序,长达13个月甚至数年的制作流程,现在的工艺周期已经大为缩短。然而和机械化生产相比,漆器手工工艺的时长还是过长,难以实现产量化。
再加上漆器制作的天然原材料在当地的产量少,导致规模化生产更加难以实现。“以前的原材料漆树是没有规模化种植的,我们只能小批量制作。三年前我们开始规模化种植,现在有接近3000亩的漆树。但是小树苗种下去要十几年后才能采漆。漆器胚胎用的是天然木材,其中一些木材在当地是禁止砍伐的,我们必须找其他木材替代。替代的木材价格较高,多数人没有购买能力。这样一来就只能做私人定制,没办法量产漆器。”提及漆器制作无法量产的原因,吉伍先生感到有些无奈。
//八方齐聚促传承//
面对漆器传承的种种困难,吉伍先生尝试联合社会各界的力量对此做出改变。
吉伍先生计划在彝族漆器的发源地喜德县开展长期的“非遗进校园”活动。与喜德县的几所小学合作,给孩子们讲述彝族漆器文化背景,并让他们亲身体验漆器制作过程。“让年轻的一代从小了解我们的文化,这样比等到他们成年了再普及的效果要好。”吉伍先生表示。
不仅如此,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,吉伍先生计划在未来创建漆器培训学校,为彝族漆器的传承输送更多优秀人才。这一举措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。“以前的漆器传承类似世袭制,规定传男不传女,不传外姓人,不传外家支的人。我们家族已经有五百年的制漆历史,都只传家族内部的男性。但是从我父亲开始打破了几百年的规制,传授给了其他姓氏和家族,甚至外族和外国人。”吉伍先生说到,如果只在自己家支内部传承,其普及性和规模都不够大。从对传承有利的各个方面考虑来说,必须要打破旧有的规制。
除了有当地政府的支持,他们还将与当地文化集团合作,建设集生产制作、展览、游客体验、培训为一体的漆器生产性示范基地。以更规模化、规范化的方式吸引更多人来了解彝族漆器文化。
吉伍先生讲解彝族漆器文化图源:网络
作为凉山彝族漆器文化传承人,吉伍先生几乎全方位地参与到漆器传承活动中,成为彝族漆器文化传承的强有力推动者。
虽然对传承传统文化的探索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,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,但吉伍先生坚持:“无论多难都要做,这是我作为彝族漆器传承人的责任。”在凉山,乃至全中国还有更多像吉伍先生一样的民族传统文化传承人。他们承担着国家法律赋予他们的传承义务,负重前行。
作者/六子
“我要,在泥潭里打滚,河水里泡澡。”